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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水歌

车水歌

车水歌有唱古人名的,有唱“姐儿”歌的,有唱谜语的,也有男女对唱的,上工要唱、歇工要唱、换班要唱,不管以哪种形式来唱,看着被自己车上来的水流入干涸的秧田时,虽然人们汗珠子掉地上吧嗒作响,但是在男人女人透着辛苦沧桑的腔调里却能捕捉到团结快乐的气息。

一般上午唱古人名,下午唱“姐儿”歌。

清晨,当一缕缕炊烟漫过山脊,男人女人揉着惺忪的眼睛,队长便扯着沙哑的喉嗓吆喝:“吃-了车水的班子赶快上啊,等着栽秧啊(或者等着救青苗啊)……”于是,车水的劳力们丢了饭碗就直奔水车。从坐上水车起,车水的歌谣就像乡下人拉家常似的从男人女人们嘴里不断吐出:

一上车来把车摇,我问车儿牢不牢;栎树梭子榨树栓,木子树叶把水担。

锣鼓一响响铮铮,山前山后有人听;二爷听见闲住马,小姐听见住花针。

叫我唱歌我也有,我歌儿装着几竹篓;老鼠子咬断一根篾,我歌儿跑了七八百。

也有交流种田经验的歌谣,如:

种田莫种剜泥巴丘,弯犁弯耙弯梭头;养儿莫说弯家女,弯床弯被弯枕头。

会唱古人名的多为那时候读过两年私塾的“文化人”,只有他们懂得先生灌输的有关古人的名字和故事,所以,信口拣来:

一上车来脸朝东,东面有个杨令公;七个儿子八只虎,两个女儿赛蛟龙。

三国英雄数马超,孔明算计他最高;赵云英雄浑身胆,张飞喝断当阳桥。

闪断了,闪断了,张果老骑驴闪断了桥;闪断了旧桥新桥换,脱了蓝衫换紫袍。

你不来该我来,十朵鲜花九朵开;还有一朵未开开,韩湘子修行未回来。

唱谜语的歌谣大多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,如:

日落酉时来怀胎,半夜子时生下来;日出辰时得了病,正当午时土中埋。(露水珠)

身在青山一大蓬,倒在水里水又红;每逢接客先接它,它也不在酒席中。(茶叶)

一条白龙卧乌江,乌江没有白龙长;白龙吸饮乌江水,乌江水干白龙亡。(点灯的灯草)“姐儿”歌是男人和女人们最爱唱的,也是最煽情的,尽管那个年代是如此的贫穷与劳累,而渴望爱情的脚步是什么也阻挡不了的,因为这世界就由男人和女人组成。如:

姐儿门口一棵槐,手扳槐枝望郎来;我问姐儿望什么,我看是家槐是野槐,差点说出望郎来。

姐儿带信叫去玩,亲哥回信不得闲;白天领工劐秧草,晚上车水救青苗,哪来闲心把姐瞧?姐儿带信我没来,恐怕姐儿见了怪;走上前来双跪地,姐儿笑一哈我起来。

叫我笑来笑不成,除非跪到明早晨;哪儿有来到哪去,旁处没得我这儿寻,小奴不是菜园子门。

亲哥一见怨气生,叫我跪来跪不成,拍拍打打自起身;前头有个观音庙,庙里有个观世音,比你小女子强十分。

一见亲哥怒气生,开个玩笑当个真;你在街上打壶酒,奴在厨房杀鸡鹅,红罗帐里来起和。

俗话说,男女搭配,干活不累。在唱“姐儿”歌时,女人把腔调变得柔柔的、娇羞的、怒嗔的,而男人则故意拖长腔调,对女人唱得含情脉脉不屑一顾,换班休息时,身大力不亏的女人们常常逮住一个目标,按的按头,扯的扯腿,直到他求饶为止。

那时候,有的生产队车水的田少一些,而有的则相应的多一些,大队干部会见机行事,调派水车和劳力去支援,那个场景相当热闹,歌声此起彼伏。为了插上秧或救青苗,车水人有时甚至要熬几天几夜,疲劳的人们倒在田埂上都睡得着,直到队长嗷的破锣嗓子一喊叫:“同志们,莫松劲儿,不求神,不靠天,人的力量胜过天呐!河水翻山岗,气死老龙王啊!”尽管人们眼皮子还在打架,经队长一吆喝,上了水车,锣鼓一敲响,歌儿又在山谷与田畈中回荡起来:

吃了烟要动身,莫把地下坐个坑;忙时比不得闲时候,棒槌落地也生根。

车儿不转水不流,两头两脑没浇油;两头两脑油浇上,车干黄河断了流。

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艰苦岁月里,人们硬是凭着古老的工具,凭着一双脚板,凭着顽强的毅力,唱着一首首歌谣使一块块缺水望天收的荒田变成丰收的良田。车水是辛苦的、无奈的,而在车水时能吆上几声号子,唱上喜爱的歌谣,人们又是快乐的。

随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抽水机的出现,人们就再也没有车过水,当那些水车被人们“肢解”后送往生产队的豆腐铺填灶时,车水人虽留恋却淡然,毕竟随时代的发展它已失去了价值。

日月如梭,昔日的车水情景不再投影大地,男人女人那透着机智、野性、高亢、嘹亮的嗓音也不再随山风飘荡在家乡的小河里、女人的秀发里、男人的胡子茬里,而那些古老的车水歌谣却留在了那个年代许多人的记忆长河里……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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